第五百三十七章 往昔-《铁血残明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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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  阮大铖摇着头,泪水连连滑过脸颊,语气中满是悲愤,“连青皮喇唬都要讲个言出必行,何况自诩谦谦君子,分明许了我的给事中,凭什么给了别人,我为东林鞠躬尽瘁,攻浙党、弹劾史继楷,哪样不是我挺身在前,魏阉所制的《东林点将录》一百零八将,老夫的绰号是‘没遮拦’……”(注1)

      “不信你去看…”阮大铖抱着庞雨的手臂拼命摇动,一副他不信就要拼命的模样。

      庞雨不敢推开,只得连忙点头,“阮先生委屈了。”

      “没遮拦啊,没遮拦,哈哈哈。”阮大铖松开庞雨扑在地上,泪流满面的干笑了几声,“没想到最后阉党视老夫为东林,东林视老夫为阉党,皇上视我则首鼠两端,你说还有比老夫更倒霉的人否。”

      “老夫十余年来忍辱负重,从不敢对东林复社稍加一词,就如此……”阮大铖又紧紧抓着庞雨的手,庞雨感觉又痛又麻,从未想到阮大铖会有如此大的手劲。

      “他们尚要对老夫赶尽杀绝,赶尽杀绝!”阮大铖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恨意,“东林满口仁义道德,究其实不过画地为牢党同伐异,一群小人互为标榜尔!东林待我不义,强行将老夫划入阉党,竟连乡党也要反目,左光斗目我如寇仇,何如宠视老夫如路人,这些也罢了,方家与老夫三代之交,方以智竟然在老夫身后放冷箭,老夫对不住任何人,没有对不住方以智,老夫待他不薄,三代之交啊!”

      “阮先生……”庞雨本想说方以智没有共署,但话到嘴边又不知如何接下去。

      “都是你!”阮大铖突然指着杨维垣,眼中如同冒出火来,“熹宗归天今上登基,老夫分明给你两封信,东林得势用一封,东林失势用另一封,写得明明白白。你已明知皇上要重用东林,却因你与东林私斗,竟然不分青红皂白把老夫攻东林的《七年合算疏》送上去,惹怒了东林,生生将老夫归入逆案,变成了这劳什子的阉党!”

      杨维垣一时不防,只得慌乱的回道,“杨某是想着,你那《七年合算疏》有理有据,正可斗垮东林。”

      “那你不知署你的名字!”

      “若是恰好斗垮了东林,你又要说杨某窃了你的大功!”

      阮大铖对杨维垣怒目而视,眼中如要喷出火来,庞雨正待劝说,阮大铖猛地一把扑倒了杨维垣,双手朝着杨维垣头上乱打,杨维垣被打得晕头转向,口中叫骂着奋力抵抗,两个老头体力不强,一时也难分胜负。

      庞雨在旁边劝解,外面的亲卫听到动静慌忙赶到门口,见到两个老头打架,也不知该不该进来。

      地上的杨维垣猛地大吼一声,阮大铖被推得歪倒一边,他也不起来,便瘫在地上嚎哭道,“写的明明白白,东林失势才用《七年合算疏》,明明白白啊……你私心作祟,你和东林私斗,关老夫何事……你害得老夫好苦啊,老夫这一生啊,便是被你这等人误了!”

      庞雨还是首次听说此事,看样子阮大铖是两手准备,说难听点就是首鼠两端,只是当时他不在京师,委托杨维垣根据情况投递,结果杨维垣有了私心,看阮大铖确实写得很好,直接当作和东林搏斗的武器发射了出去,彻底得罪了东林,阮大铖就此在逆案中稳坐一席,可以说是聪明反被聪明误。

      或许是压抑在心头多年的话说了出来,阮大铖瘫在地上放声大哭,不时还嘶哑的笑两声。

      过了好一会,阮大铖才撑起身体,他就这般趴在地上,眼神慢慢的凝聚在跳动的烛火上。

      “周镳上月还借了我的戏班去,听了三出戏,都是老夫所作的,哪次复社诸子来借戏班老夫没借给他们,老夫敢不借吗?他们竟当着我戏班的面边看边骂,老夫也从不敢恶言相对。老夫进士及第年过半百,原本是受人冤枉,却要乞怜清流,自表无罪。终究到头来,他们还是不肯放过老夫,好,好!”阮大铖两眼通红,趴在地上涕泪横流,两条长长的鼻涕挂在胡须上。

      “复社小儿,老夫与你们势不两立,只要有一口气在…”阮大铖咬牙切齿面目狰狞,下巴的胡须不停的抖动着,用几乎是从喉头挤压出来的沙哑声音道,“必报今日之辱!”

      ……

      注1:魏忠贤所编《东林点将录》有几个不同版本,是随着当时阵营变化而变化的,阮大铖曾名列“马军八骠骑”,绰号“天究星没遮拦”,阮大铖投靠他之后,又换成了其他人,要说魏忠贤还是很有创意的。

      

   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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